03

到了最后，剑无极也没有给温皇一个确切的答案。入梦的那头鹿和那位故人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？温皇不懂。

剑无极有些揶揄地说：“老丈人，你是不是梦到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了？说出来让我和蝶蝶高兴高兴啊。”

温皇不动声色，凤蝶上去踢了剑无极一脚，督促他继续练剑。

再一次的梦境不出意外。

又是那个庭院，朱栏碧水，落央纷纷。

庭院当中依然是那个故人，是敌？是友？还是……不愿承认的……

宿敌啊，当真是个极好的称谓。

那院子里的樱花好像已经开败了，零零散散的在泥土里，满是尘埃。

温皇叹息了一声，他是真的喜欢这些樱花，开起来轰轰烈烈的，特别的衬这位轰轰烈烈的故人。

他抬起头，去看赤羽。赤羽信之介就在廊下，依旧是那一身的甲胄，艳红的披风在风中张扬飞舞。赤羽好像累极了，他的右手握着那把凤凰刀，单膝跪地，头微微低垂着。温皇觉得，他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加诸在那把凤凰刃上。

温皇凑上前去，想要看个分明。这时候，那头鹿又出现了，它这次没有理会温皇，径直地从旁侧走到赤羽身旁，用头去蹭赤羽。

赤羽无动于衷，依旧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，那头鹿不甘心，又蹭了蹭。

这一次，赤羽终于动了。他直直地向后仰去，倒在地上。温皇被这突来的变扰了心思，他赶忙上去查看。

温皇看到了赤羽紧闭的双眼，他的脸上血和泥土混合，尘烟满面。一支箭从他的心脏里伸出来，箭镞锋利，寒光刺眼。

温皇下意识的捏紧手心，一瞬间，他的心里怒不可遏。

那头鹿在赤羽旁边胡乱的走着，它绕着赤羽走了几圈，凑上去舔了舔赤羽的脸颊。温皇看着这头鹿的动作，他没去阻止它。

舔舐了几下之后，赤羽似乎微微的动了一下眼睑。温皇俯下身，想要看的更清楚些，以确定那不是他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。

瞬间的失重席卷而来，温皇无能为力。他竭力的抬头去看，哪里还有什么樱花树，有的只是无边的硝烟和堆叠的尸体。

赤羽就静静的躺在那堆尸体当中。

温皇悚然惊醒，他看着还珠楼熟悉的景色，自嘲的笑了笑。

“凤蝶，你收拾行李和吾出去一趟。”

“收拾行李？主人，你这次是要去哪里？”

“东瀛。”

“为何？……” “吾要去拜访一位故人啊……”

04

“上一次我见到主人这样着急去一个地方的时候，是他看完了《羽国志异》。这一次……”凤蝶对着剑无极说道。

“那这一次老丈人他是起什么肖喔？去东瀛？难不成是去看未来的亲家，我的父母？可是我家在东瀛早都没有人了……他在东瀛还认识的人也就那只火鸡了吧？难不成？！！”剑无极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，“难不成……真是为西剑流的那只火鸡？”

“剑无极！主人和赤羽先生……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
“我看绝对是为了赤羽信之介。老丈人这是春闺寂寞了。”剑无极信誓旦旦地说道。凤蝶脸色微变，剑无极察觉身后气劲不对，还未回头就听得温皇的声音响起：“凤蝶，吾从没想到，苍蝇也会有知晓‘春闺寂寞’的一天呐……”

吩咐凤蝶的事情很快就完成了，温皇拿着凤蝶替他收拾好的行李踏上了前往东瀛的船只。在码头上，凤蝶的眉头紧紧皱着，她很不放心独自远行的温皇。

“没关系的蝶蝶，老丈人这种人祸害遗千年的喔~”

“剑无极……”

“没关系，没关系，老丈人早就已经登船走了，我现在说他他又听不见……”

温皇的确早已经上了船，并且在颠簸的船只里，他感到有一点不对劲。温皇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，轻笑一声，哂道：“赤羽大人，温皇可是拼着晕船来东瀛找你啊……不知道，这一份的情谊你要怎样报答？”

在船舱里昏昏沉沉的睡下，温皇不由自主的想，这一次又将是怎样的梦境呢？

又是那一座庭院，果不其然。温皇心想，这里一定对赤羽信之介十分的重要。他熟门熟路的穿过曲折的走廊，踏过朱漆的拱桥，分花拂柳的走到哪院子里面。

没有赤羽信之介。

温皇仔仔细细的感觉，没有赤羽的声息。

温皇更进一步，他踏上木质的阶梯，老旧的木板似乎不堪重负，咯吱作响。温皇不管不顾，他脱下他的鞋子，只穿着白色的足袋。

拉开纸门的时候，他没有丝毫的不自在。好像，这里不是东瀛的某一处宅院，而是神蛊峰上的闲云斋。

整齐、简洁。这是神蛊温皇对这件屋子的第一评价。房屋并不很大，直对纸门的是一个矮小的桌几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。右边放着一块山水绣鸟的屏风，将房间隔成俩块，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，温皇猜想应当是寝具。

他哑然失笑，当真是某人一贯的风格。

温皇站在屋里，正待他要绕过屏风时，身后的纸门突然被大力的拉开。温皇调转头，看着慌慌张张闯进来的少年。

少年的肤色白皙，脸颊上有似乎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红晕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秀丽，反而为他增添一股生气勃勃。

他的发色是鲜艳的红色，凌乱的扎在头顶。少年并没有发现温皇，他径直走到屏风后面，脱掉身上的衣服，躬身在衣橱当中翻找。

温皇跟着少年转过屏风，少年修长洁白的腰背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。肌肉匀亭，骨骼纤细。爆发力极强但后劲不足。

温皇对着眼前这具新鲜的肉体做下判断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。

少年翻找到自己要的衣服，快速的穿上它。温皇听到屋外又传来脚步声，接着是嬉笑的声音。他听到一个声音喊道：“信，你好了没有？”

少年系着和服的带子，头也不抬的答道：“好了，好了。”

接着又是一个声音：“好了快出来吧！”

少年系好了衣结，快步走过屏风，拉开了纸门。

温皇继续跟在他身后，看见了立在门外的三个人——两男一女。

当中一人略高，棕黄色的头发，看起来极为沉稳，他右手边是一位樱色头发的女生，面貌美丽，一只手掩在身后，此刻正嘻嘻笑着，左手边是一位少年，抿着嘴，一言不发，不过眼神里透着温柔。

少年走下木阶，笑着道：“总司，伊织，泪，我好了，走吧。”

那女生挡住少年的脚步，笑道：“信今天迟到了，该罚！”说罢，将掩着的那只手拿出来，将手中的东西插在了少年鬓边。

温皇看见，那赫然是一枝樱花。

少年伸出手去摸鬓边，少女不依，拉扯之下到底也没摘下来。

他们玩的开心，旁边的两位少年也看的开心，四个人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，又搂着肩出了院门。

温皇依旧站在屋里，他看着这一切，眼神晦暗难明，最终化为嘴角的一抹轻笑。

他想，这一次当真是一个美梦啊。